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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相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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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安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間房子的,他感覺耳朵裏嗡嗡直響,甚至連後來老婦人說了些什麽都聽不太清了。

老婦人是個很善良的人,看到他和解風驚愕的表情,以為他們是難以接受自己尋找的人早已去世的事實,於是給他們倒了水,並邀請他們坐一會兒。但易安歌沒辦法在那間房子裏繼續待下去,他們婉拒了老婦人的好意,並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裏。

回到街上,一切安然如舊。解風扶在一棵樹上,反覆地深呼吸,用口型問道,“三十年?”

易安歌搖搖頭。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亂成一團,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

解風回頭看向那棟房子,喃喃著說,“那剛才把我扔出來的人,是誰?”

無法解釋的事情實在太多了,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後,易安歌立即聯系上景嶸,將發生的事情全部匯報過去。他說得很快,有點語無倫次,景嶸聽完後沈默半晌,對他們說,“你們先回來。”

易安歌張著嘴,啊了半天,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麽。身後解風拍了拍他,嘆著氣說,“回去吧。”

他們回到基地,景嶸和其他人都不在。兩個人坐在會議室裏一籌莫展。

易安歌把之前看過的報紙丟在一邊。現在這些東西已經沒有用了,裂縫對他們而言已經沒有了意義,現在他們需要考慮的,是為什麽前一秒還在大吼大叫的人,下一秒就變成了塵封三十年的遺照。

兩次變故發生得太快,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。相比起來,易安歌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給他的感覺更驚悚些。

原本還十分樂觀的解風也蔫了,趴在桌子上,苦著一張臉不說話。

易安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。他倒是考慮過再出事的可能,但絕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形式出事。現在不是喪氣的時候,他們再不爭取時間調查,再下一次變故可能就會發生在不久的將來。

“如果他是隱藏者……”解風悶聲道,“也許在基地檔案裏會有記錄。”

這個基地的檔案體系非常龐大,核心就是當初易安歌錄入信息時用到的那個藍色方塊,也不知道是什麽技術做出來的。解風說,所有具有顯性能力的異能者都會被自動記錄下來,包括他們出生和死亡的日期、能力效果、在普通社會中所承擔的工作。這是散落在普通人之中的怪物們唯一的聯系,基地裏的異能者很少接觸這類檔案,幾乎只有景嶸偶爾過去看一眼。

不過現在景嶸不在,他們也有翻閱檔案的權利。事不宜遲,兩個人來到檔案館,尋找可能的線索。

身份信息單獨放在一間屋子裏。跟其他檔案不同,這裏的材料全部是紙質的,按照年代從遠至今依次擺放。最久遠的信息可以追溯到一個世紀以前,不過大多是後人重新整理的,真正的老舊的檔案並不多。

解風挨個架子找過去,一邊在口中念叨著,“三十年,三十年……”

他在一個架子前停下來,招呼易安歌,“在這兒!”

這個架子裏的資料格外多,是其他架子上的兩三倍。解風和易安歌對視一眼,同時露出無奈的苦笑。

“我從後面開始找。”易安歌對他說,“你從這兒開始。”

他們各占一頭,易安歌一邊找一邊問,“如果周敏才這個名字是化名,我們該怎麽找?”

“應該不可能。”解風咂著嘴說,“名字對於我們來說非常重要,如果他是隱藏者,至少他的父輩會給他灌輸這個概念,不會輕易改名字。”

他翻了翻頭頂最高處的一本資料冊,忽然說,“我知道為什麽這裏的檔案比較多了。”

根據檔案記載,三十年前的那段時間怪物們的活動最為頻繁,很多隱藏者或主動或被動地暴露身份,其中不乏在普通世界裏有名有勢的家夥。異能者們還沒有離開這座基地,他們和外界的聯系很頻繁,至少在那個年代,許多普通人是認可怪物的存在的。

“但是之後的幾年這種聯系又逐漸變少,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。”解風認真看著手裏的資料,說,“我記得這件事,小的時候家長悄悄討論被我聽到了,當時還問過,但他們不肯跟我細說。後來也就逐漸不在意了。”

易安歌也翻到一本相冊,裏面夾著厚厚一摞相片,其中一張裏有一個人飛在湖泊上,卷起巨大而漂亮的水花。相片裏的人都在笑,易安歌一張張看過去,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。至少在那個年代,這些身懷異能的人是快樂的,他們的情緒甚至能透過照片呈現在三十年後的人的面前。

易安歌很懷疑現在的怪物們是否還能像照片裏的前輩這樣快樂。閑暇的時候他們也會給自己找樂子,但絕對不可能再飛到哪個湖上面放肆玩水。解風他們對自己有一種奇怪的約束,即便他們從未說過,但易安歌就是能感覺得到。

不過這不是他們現在關註的重點。易安歌隨手翻了翻相冊,就放在一邊,繼續去找那些帶名字的檔案。

找了一會兒,他忽然覺得耳邊安靜異常,便擡頭去看解風,發現他還在盯著那本資料冊,表情有些奇怪。

易安歌叫了他一聲,“在看什麽呢?”

“啊?”解風楞楞地擡頭,看看他,忽然像回魂似的打了個哆嗦,把資料冊啪地合上,“沒什麽,沒什麽。”

易安歌一挑眉,沒再繼續問下去。

解風似乎對那資料冊裏的內容耿耿於懷,找一會兒檔案就看那冊子兩眼。時間久了易安歌也不去管他,專心做自己的事。大約找了兩個多小時,他忽然在一摞破舊的牛皮紙袋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。

“找到了!”

他小心地將那個寫著“周敏才”三個字的紙袋抽出來,檢查了一下有沒有破損,然後慢慢抽出裏面的紙張,將紙袋遞給解風。

紙張是標準的個人信息頁,上面用印刷體記錄著周敏才的生平。死亡日期是三十年前的某一天,看來老婦人說得沒錯,這個“周敏才”確實是在二十八歲那年去世的。

雖然確認了這個信息,但易安歌一點都不覺得高興,反而愈加困惑起來。

在度過最初的慌亂後,現在留在他腦袋裏的,只有一個念頭,就是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經歷的事情找到一個解釋,甚至不需要太合理,易安歌要求不高,只要能讓他產生“原來如此”的想法就行。

解風掏了掏紙袋,從裏面掏出兩張泛黃的照片。

照片是普通相紙印的,質量不是很好,背景都模糊了,只能勉強看到人臉。兩張照片一張是風景一張是人物,帶人物的那張有三個人,其中站在最左邊的就是年輕時的周敏才。

中間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,是生面孔,倒是十分英俊,面對鏡頭時露出的笑容帶著不可忽視的自信和滿足。右邊的男人更年長些,留著長發,看起來十分瀟灑。

解風把照片翻過來。背面貼了張小紙條,上面寫了一段話。

“周敏才等三人,攝於總部大樓,拍攝者……”

後面的字有些模糊,解風瞇著眼睛湊近看了很久,不太確定地念道,“拍攝者,易……明光?”

易安歌剛拿著相冊想塞回原處,一聽到這名字後咣當一聲將相冊掉在了地上,裏面的相片散落一地。

“誰?”他撲過去搶過照片,仔細地看後面的字,難以置信道,“這不可能!”

“這個人也姓易,”解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,問,“他是你親戚?”

易安歌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將那短話看了好幾遍,才說,“我的爺爺就叫易明光。”

他頹然地坐在地上,手裏捏著那張照片,感覺心裏像被幾百只蟲子咬過似的,又疼又難過。

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因為意外過世了,可能是因為打擊太大,易安歌對他們的印象不深,在六歲之後他就一直跟爺爺一起生活。他的爺爺是個好人,經營著一間生意不太好的小偵探事務所,偶爾有些神神叨叨,易安歌卻覺得十分有趣。對於生活、對於工作、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系,他的一切都是爺爺手把手教會的。

他一直以為爺爺只是個隱於塵世的有趣老人,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他去世的兩年後、在怪物們的檔案裏,發現他的名字。

易安歌感覺自己不能思考了。之前接二連三地出事他都能勉強振作,是因為事情到底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,身為局外人他可以強迫自己不多想,可現在,卻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。

解風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他,想了半天才說,“也許是重名呢?別多想啊。”

易安歌痛苦地搖搖頭。不是沒有重名的可能,但這巧合實在是無法讓人信服。況且都已經發生過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了,再多這麽一件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
解風站在原地糾結半天,一狠心一跺腳,把剛才那本資料冊拿了過來,翻到其中一頁捂在懷裏,蹲下來對他說,“這事兒我覺得有蹊蹺,你先深呼吸,我再給你看樣東西。”

易安歌不解地望著他,解風輕輕嘖了一聲,說,“本來不想跟你說的,但是這事兒吧……我現在有點拿不準。你自己選,看還是不看。”

他說得堅決,似乎真的很在意易安歌的想法。易安歌看看他,又看看他懷中背著攤開的資料冊,深吸一口氣,點了點頭,“我看。”

解風嘴巴抿得很緊,像是在跟著自己做心理鬥爭,然後緩緩將資料冊翻過來,放到易安歌面前。

那是一張很新的照片,像是最近重新洗過的,裏面的景色跟易安歌手中的那張極其相似,只不過拍攝角度略有不同。從解風手裏這張能看到三個人並排站著的背影,這應該是從周敏才三個人身後拍攝的照片。

照片的位置在樓頂,三個人身前有個相機三腳架,拍照片的人彎著腰,沒有照到臉。側面是個帶窗的小閣樓,解風用手指點了點閣樓的窗戶,說,“看這裏。”

因為是新的照片,所以連窗戶上的反光都印得很清晰。易安歌仔細看去,發現窗上似乎映出了一張人臉。

因為光線的問題,那張臉看著不太清晰。易安歌只能分辨出模糊的輪廓。

這是一張酷似他的臉,正從窗戶的死角處看著外面的幾個人。

解風怕他心理壓力太大,開導道,“也許只是偶然,你和你爺爺長得像不像?也許是你爺爺在看也說不定……”

易安歌擡手打斷他,盯著那張臉看了半天,忽然站起來,揮了揮自己手中的相片,無力地笑了一下,說,“我好像知道是怎麽回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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